关于日本武士道精神的核心内涵，宫本武藏有自己的看法

武士被认为是武士道的载体。曾几何时，武士道已经成为日本古典文化的代表闻名海外。直到今天，武士道都深深影响着日本社会。所谓武士道，最具包容性的解释便是日本中世纪武士阶级的行为准则。

而关于武士道精神的内涵，不同人却又不同的看法。

中世纪的武土故事首先为我们描绘了理想化的行为准则。在十二世纪晚期的源平之战以及动荡不安的战国时代，人们（尤其是武士的主君们）期望武士是英勇、意志坚强、武艺娴熟的骑手和剑客，以自己的姓氏为荣，忠于主君，随时乐意赴死。这或许是武士道起源的基础。

日本武士决斗场景

在叙述平氏和源氏两个家族之间战争的历史小说《平家物语》中，已经对这种精神作了一些最富有感染力的表述。其中有一个著名的情节描述了一位武士的决斗和死亡过程——一位为源氏家族效命的武士熊谷次郎发现有个孤身一人的骑手，便追上前去喊道，“临阵脱逃是不光彩的！”熊谷次郎有意用言语相激。

那个骑手就是叫做平敦盛，是一个善吹笛子的少年武士。平敦盛勒住马，转过身来，两个对手开始交锋。老道的熊谷次郎很快就把敌手打翻在地，双手按住平敦盛使他动弹不得。就在熊谷次郎揭下平敦盛的头盔欲取他首级时，却发现他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使熊谷次郎想起了与平敦盛年岁相仿的儿子，便决定放这个年轻人一条生路。但就在这时，五十名源家的武士出现在地平线上。

描绘平敦盛与熊谷次郎决斗的画卷

“我本想放过你，”熊谷次郎叹息道，“但到处都是源家的武士，你不可能逃脱。由我来杀你会好一些，因为以后我会为你祭祀祈祷。”平敦盛则说：“取走我的首级吧，别浪费时间。”

虽然是小说家言，但平敦盛和熊谷次郎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两人的真实遭遇与小说的描述并无二致。小说的描写无非是在赞颂平敦盛作为武士，在面对死亡时，“毫不留念，毫不顾忌，毫不犹豫”。并通过赞颂平敦盛的死强调，对于武士，失败时，体面的死亡是保留尊严的最好方式。

与武士道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日本自应仁之乱后萌生的“下克上”的传统。所谓“下克上”指的就是下级代替上级、分家篡夺主家、家臣消灭家主……下克上只不过是个体面的叫法，其本质就是赤裸裸的背叛，过程中毫无忠诚和道德可言。战国时代，这样的案例实在是数不胜数，如德川家康的父亲松平广忠就死于自己的家臣之手。

日本武士

研究日本历史和文化的人会发现，一些经常被拿出来宣传的武士道经典案例大多发生在“下克上”最盛行的战国时期。这无疑给人一种感觉，武士道不过是一种日本统治阶级所倡导的理想状态。

在现实生活中，并非所有的武士都能实现如此崇高的理想。当战争形势对他们不利时，有些武士会临阵脱逃，甚至还有武士会为了利益背叛主君。特别是一些大名本身就是依靠“下克上”得以上位的，他又如何指望自己的下属会忠诚于自己呢——毕竟下属也会有出人头地的愿望。

于是，像平敦盛一样爱惜自己的尊严胜过自己的生命的案例就会被统治阶层时常拿出来进行包装和渲染，来提醒下属武士时刻要保持忠诚和敬畏之心，约束自己的行为。从这个角度来看，武士道一开始或许是个骗局。但谎言宣扬多了，反而会成为了经典。

特别是在德川家康结束战乱，重建秩序后，对武士道的渲染反而比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些针对武士道进行阐述的理论开始盛行。这些理论与传入日本的新儒学相结合，严格强调义务和责任，并提出了一些武士日常行为的指导方针。1615年幕府颁布的《武家诸法度》开始关注在新政权中武士使命的双重性。法令这样开始，“修炼文武艺能，包括弓马之事，须专心致志”。

宫本武藏（剧照）

对新武士伦理最早的阐述之一，出现于宫本武藏的《五轮书》。

我们对于宫本武藏的印象或许还停留在他与佐佐木小次郎的那场著名的的岩流岛决斗。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宫本武藏其实对于武士道也有自己的见解。

宫本武藏于1584年出生于日本中部，据他自己后来回忆，他年仅13岁时就曾手刃过敌人。三年后他跟随自己的主君参加了关原之战，和那些主人因战败面丧命的其他武士一样，宫本武藏成了一名浪人。浪迹全国时，他皈依了禅宗，并成为一位取得高度成就的书法家和画家。他的一生经历了六十余次决斗而从无败绩。晚年的宫本武藏厌倦了武士的争勇斗狠，便于1643年退隐于一个山洞。在那里，他完成了《五轮书》的写作。

尽管宫本武藏常与人决斗，见惯了生死，但他在《五轮书》中亮出的观点却谴责对死亡的崇拜，宣扬武士必须总是为了成功而奋斗。“武士之道是不屈不挠，决心向死的，”宫本武藏写道，“虽然不独武士，僧侣、妇女、农夫同样乐意为尽忠或者雪耻而死，但两者的意义其实是不一样的。武士学习兵法是基于超越人类的极限，由此为我们的主君和自己获取名望。”

宫本武藏的《五轮书》，分为空、地、风、水、火五卷

陈述了上述原则后，宫本武藏还在书中介绍了一些如何战胜对手的方法。虽然他的许多建议都是技术性的，包括如何握剑以及躲避和进攻时步法的重要性等等，但是他也非常强调精神准备。在某一章中他告诫说，要“研究对手的情况，观察对手的个性特点、优势和弱点、才能高下等等。要出乎对手的意料，把握攻守的节奏，先发制人，这是要点”。他敦促道，一旦你占据上风，便要乘胜追击，“主要是使敌人从心底认输。只要他们还抱有希望，他们就几乎不会渍败。但假如你让他们丧失信心，你就不必再理会他们”。

《五轮书》虽然总是周而复始以剑术问题来进行论述，但宫本武藏的书阐明了一个更普遍的观念，即武士之道是取胜之道，任何人都必须建立自己的生活秩序，以便实现为自己设定的任何目标。对宫本武藏来说，那才是“武士道”的核心———个人不能拥抱死亡，相反，作为完成人生任务的一个途径，应该努力现时现世地实现征服，获取荣耀。这个目标反过来要求武士总要做好准备，了解敌人，明白自己，时机一现便果断行动。

显然，一代剑圣宫本武藏并不认同武士动辄切腹殉道的做法。